第七十四章 你爱我吗
听了我的话，沈世略微沉吟，道：“这大概也是他的计划中的一环吧。”
我点头。
从他被打倒几乎魂散，然后养精蓄锐卷土重来，选择了合适的人身附体，到在茅山安下暗桩，一步一步，都显示出了惊人的沉着和冷静，还有计划性。
“他这样做，是想毁灭茅山吗？”我停下了脚步。
“不，应该是控制茅山吧。”沈世道。
“控制？”我表示不明白。
“对，是控制。”
作为一个不想控制别人，又不想被别人控制的人，我实在是无法理解这些人脑子里想的是什么。
“与其说是控制，倒不如说是自保，毕竟，茅山也一直没有放弃对他的追杀。”
我点点头，我们到了一家餐馆面前。
“饿了吗？我们吃点东西吧。”
沈世坐在了桌子旁边。
老板娘看了看我，又看了看一旁的沈世，笑了，说：“要不要二人套餐？”
“二人套餐？买一送一吗？”我问。
“仅限于奶茶。”老板娘笑道。
老板娘收了菜单走了。
沈世冲着我笑了起来。
虽然说僵尸也可以吃东西，但是最主要的吃，却是人类的鲜血。
“沈世，你回答我一个问题，要认真严肃的回答我。”
“什么事？”他放下了手里的茶杯。
“这么多年了，你给我带来的血，是从哪里弄到的？”
他放下了手里的茶杯，道：“以前经常打仗，弄血比较方便，现在嘛，我是到医院里偷血袋。”
说着，他把手指头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：“这么多年了，你终于冲我问问题了。不像以前，你看到我，就鼻子不是鼻子，眼睛不是眼睛。”
“抱歉，我那是不知道，事情的内情。”
我马上道歉。
如果不是僵尸的寿命太长，估计眼前的人到死都不会听到我的道歉。
“谁知道，把你变成僵尸之后，你睡了一觉，就差不多忘记了所有的事呢？”
沈世表示自己也很无奈。
他双手交叉，道：“我咨询过心理医生，这叫做选择性失忆，是因为不想面对那些自己承受不了的东西。”
也是，这是我自己承受不了的。
饭菜上来了。
我舀了一下碗里的粥，吹了一下。
“对了，茅山恐怕要追杀我了。也许，你该离着我远一点。”
我抬头看着他：“你不是一直都当我的背后灵，很喜欢缠着我的吗？怎么现在了，就想让我离着你远一点？”
我放下勺子：“因为你是僵尸王沈世。你是不可战胜的，所以我并不担心，茅山的那群人会对你怎么样，何况，天师令还在我手里呢。”
沈世顿了顿，道：“是啊，茅山那群人，如果没有天师令，是不能对我怎么样的。”
沈世接着吃了一块鸡肉，道：“但是如果有一天，你发现，我又对你做了你不能接受的事，你会怎么办呢？”
“我？”
我的思想在脑海里转了一个圈儿，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可接受的了。
沈世和我理念不同，他一向擅长用杀人来解决问题，但我不一样，大概除了这个，没有什么了。
但是，他在某方面说的对，如果不除掉一些人，恐怕事情都没有办法做了。
他看着我笑了笑，低头又跟鸡肉做斗争。
我看着他经历了无数岁月，依旧年轻的脸，咳了几声：“我想问，当初我在茅山要死的时候，你为什么要救我？”
为什么要把我变成僵尸呢？
以前我以为他肯定是对我有那种意思，但是当时的情形，却是我的确是处在死亡的边缘，如果不是他的出现，恐怕我早就成了孤魂了。
“因为……”
沈世吃饭的筷子没有停下，他只是淡淡的说：“因为我被封印在茅山里，你是平等的，跟我说话的第一个人。没有因为我是异类，是僵尸，而对我有害怕或者歧视的情绪。”
“原来是这样吗？”
我哑然失笑，想回忆我在茅山圣地修炼的时候跟他说话的片段，但是偏偏什么都想不起来，那段记忆已经太过久远，已经被我忘掉了。
“还有……”
“还有？”
沈世道：“我知道你敢单枪匹马的和鬼王斗，我就觉得，十分佩服你。你是一个了不起的人。你不应该死。”
“我也觉得我挺勇敢的。”
或许，当时只是因为自己年少气盛，或者是年幼无知。
“还有，我想让人陪着我。，起码作为一只僵尸，不会那么孤独。”
我笑了起来，边笑边摇头。
“你为什么摇头，不赞同我的看法吗？”沈世道。
“没有，我只是觉得，你都年纪这么大了，这最后一个理由，还是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幼稚。”
“沈世！”
我的筷子刚伸入了盘子里，结果一群茅山弟子就气势汹汹的走入了这家餐馆，把用餐的人吓跑了不少。
沈世道：“你慢慢吃。”他放下了筷子。
这群人里，没有陶弘。
而领头的，是一个我没有见过的人。
“沈世，你杀死茅山师傅陶兰，又屠杀了茅山那么多人！你还不认罪！”
沈世呵呵一笑，整理了一下领子：“你们还真有胆子敢过来找我，你们觉得，就算你们来，能打得过我，或者说，就地把我消灭？”
这一句话，让对方哑口无言。
而旁边的食客，因为这群弟子的来势汹汹，因为害怕都跑了不少。
沈世看了看周围：“而且，你们打扰到别人的生意了，何况，你们为什么不问，我为什么要杀人？”
对方显然已经没有了底气：“可是杀人是不对的！”
在他们争论的时间里，我已经慢条斯理的吃完了饭，放下了手里的筷子，抹了抹嘴，站了起来，问：“陶弘在哪里？”
对方一愣：“陶弘？”
“对，就是你们的茅山大弟子。”
“他最近生病了。”
生病了？
对于这个回答，我也很无奈，只得笑出了声。
“好啊，那我们就期待这个生病的陶弘吧。”
沈世见我吃好了，拉着我的手腕，道：“我们走。”
“等一下！”
见茅山弟子拦住我们，沈世不耐烦了：“我今天心情好，不想杀人。懂吗？”
对方悻悻的放下了胳膊。
我们走出来好远，我还能听到对方在身后嘟囔：“有什么了不起的，不就是个怪物僵尸吗？如果茅山有了天师令，还有你说话的份儿吗？早就把你关起来了！”
沈世也当然听到了，他摇摇头，看向我：“如果不是今天顾忌到你在场，我恐怕早就大开杀戒了。”
“虽然，我说了无数次，我也知道，你大概不会听，可是……”
“我知道了，这么多年了，你提醒我，我都耳朵要长茧子了。”
沈世道:”如果不是我听了你的话，今天，我能放过他们吗？不会。”
“嗯。”我点头：”那我们去找鬼王吧。我们消灭掉他，就可以浪迹天涯了，说实话，我一直都想环游世界，到世界各地去看看，说不定能看到很美丽的风景。”
“美丽的风景吗？”沈世道：”那消灭风南起之后，我陪你去。”
我们相视一笑。
这大概是我们相处得最和谐的一晚上，我和他之间不再因为往事而剑拔弩张，我也放下了当年误解他而带来的不甘和仇恨。
沈世看完了电视，他也洗完了澡，他擦着头发从洗浴室里走了出来。
我打了个哈欠，关上了电视，道：”我也该洗澡了。”
“你还真是个夜猫子，这习惯，从茅山圣地开始就没有变过。”
咦？
他怎么知道我在圣地的时候，还没有变成僵尸的时候，就是一个夜猫子呢？
“半夜三更，出来大声背诵口诀，还有练习功夫的人，除了你，还有谁？你吵醒我无数次了。”
“是吗？”
我那个时候觉得在那里不打扰别人，但是还是打扰到当时被封印的某人了啊。
“那我向你道歉，以后，我会慢慢改正我这个夜猫子的习惯。”
虽然网络上都把夜猫子叫做：”修仙。”
可我还真的跟仙没有什么关系。
“陵深。”他拉住了我的手腕。
“怎么了？”
我能从他的动作里发觉到不舍和眷恋。
“没事。我……”
他看着我：”我能抱抱你吗？”
“可以啊。”
他抱住了我。我能闻到他身上男士沐浴露的味道。
“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对你这么执着，大概百年前，你对我那么粗暴，我就应该放弃你的。”他喃喃的说。
“我知道。”
我拍了拍他的背：”那你这是后悔救我了？”
“后悔？后悔有用吗？”他继续说。
一个男人无论岁数多大都是小孩儿，我这才发觉。
“大概，我真的有人类说的那种爱的东西？”沈世的语气中带着不确定。
“爱吗？”
“陵深，你爱我吗？”
这仿佛是来自灵魂的追问，让我愣在了当场。
他松开我，目光炯炯的看着我，似乎是在等待我的答案。
我爱他吗？
那种人类所说的爱的东西？
当我被变成僵尸的那一天，我已经不期待再遇到它了。
或许，我还没有弄清楚爱的模样，就已经被丢入绝望的深渊。
石樱子说的对，我在被人爱着，不自知，很痛苦，不幸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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