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48:月圆夜一Ⅱ
乔希不知他是呆了还是傻了，为何一动不动地站在雨中，且用那种奇怪的眼神定定地看着她？
她心里突地不舒服起来，看见他淋着雨，似乎比自己淋雨还要难受，于是使劲地朝他招了招手。她发亮的双眸以及不屑挥舞着的手臂让他从呆滞中清醒，一步一步走向她。
“太好了，你终于回来了！”她跟着他进房，吩咐小安再去准备热水。
“等小安热水取来，赶紧洗个热水澡吧，以免得了风寒。”
“喂，你——”她的话刚落下，他便大喇喇地在她面前脱起了湿透的衣服，连让她暂且回避的招呼都没打。当他光裸的半个胸膛坦陈在她面前时，她这才反应过来，羞赧地背过身去。
听着他身上的衣物一件件剥落在地的声响，她紧张得脸红心跳，步子也僵硬地杵在原地。未久，耳边又传来扑腾的水声，她这才记起她用过的洗澡水还未来得及倒去，忙不顾一切地震惊回首。
果然，男人已经置身于澡桶，且浸在她洗过的热水中……
一时间，她无视他露出水的光裸上身，望着他失声尖叫道：“叶泠风，这水我才洗过，已经脏了……”
“无妨。”他慵懒地倚靠在桶壁，缓缓合上双眸。他亦是一个爱干净之人，可却一点都不介意洗她洗过的水。冰冷的身子徜徉于散发着她淡淡清香的热水中，回庄前那孤寂与抑郁的心竟能由寒转暖。
“你不嫌脏吗？”她不甘心地问道。
“不脏，不过水有些凉了。”
来不及辩解他说“不脏”是出于真心，还是出于安慰，她尴尬地快步往门口走去，道：“那我去催小安快点。”
“飞烟——”他突然叫住她。
“还有什么事？”她连头都羞于回。
“水你提进来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难倒他看不出来她力气很小的吗？那么大的木桶，就算是半桶，都能要了她的小命吧？
“我不喜欢别人看我洗澡。”
“噢，那好吧。”她木木地应一声，合上门走到外边，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。既然他不喜欢别人看他洗澡，那刚才干吗不叫她出去再脱衣服？还要她提水？难倒在他眼中，她不算别人？
适才的雨已经停了，夜空虽暗，却自有一番大雨过后的纯净，云层某处朦胧的光亮昭示着月儿欲出还羞的姿态。
未久，她推开房门，踉踉跄跄地将一桶水连拖带拉、时提时推地弄至澡桶边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，回首望去，溅出的水淅淅沥沥地洒了一路。
“热水来了。”她提醒仍闭着眼的他。
他薄唇微启：“倒进来。”
她甩着酸痛的手臂，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道：“我尊贵的少主，拎这桶水进来已用光了我毕生的力气，请恕小女子无能，要不等我哪辈子投胎做男人了再给你倒好么？”
谁知，他双唇一勾，睁开双眸，从澡桶中突然站起，健硕光裸的身子往她的方向一探，勾住木桶手柄，将水哗啦啦地倒下。
“啊——”触目所及的壮观景象让她再次惊呼出声之余，羞愧难耐地捂住自己的双眼。
在她面前，他为何这么随便？真正的夫妻之间才会如此无所顾忌吧？可是，她与他，根本不是真正的夫妻，他凭什么如此肆无忌惮地不顾她的脸面？
她拒绝为他倒水是因为真的无法将那么重的一桶水提至澡桶的高度，他因此而站起来自己提水也没有错，却万不该不事先提醒她，让她有一个回避的余地。结果，他没说，她未料，导致她在暖白的热气中明明白白地看见了他的男人部位……
这对她而言，简直是奇耻大辱！
她转身便往床铺走去，一骨碌爬上床，心里将他骂了无数遍。
男人洗完澡跨出澡桶，光裸着全身走向箱柜，取出干净的衣物穿上。她虽然将头埋在被窝中，但他接下来的动静，她听得一清二楚，不禁又多多地怪了他些，明知她在房中，却如此不知遮掩……若有下次，她一定退避三舍。
“飞烟，有什么事？”男人上床，拍了拍她的肩膀。
他果然记得这件事，但这份小小的感动却替代不了她此刻的不快，她噘着嘴下床取来一块干布，又爬上床，一声不吭地帮他擦起头来。
她分明在生他的气，却还能同时这般温柔地待他……他诧异之余，一动不动地任她左右其手。待头发快干之时，她终于步入正题道：“叶泠风，我想问你要三根头发。”
他转头不解地看着她，也不问为何，便伸手扯住他的一撮头发欲拔下来，她见状忙阻止道：“别，我自己拔。”若是他拔下有效，她还巴不得。只可惜，用汶汶的话说，她是始作俑者，非她拔才有效。
他放下手，怔怔地看着她。
她不好意思地抿唇一笑，从枕下取出梳子为他梳头，动作轻柔，生怕梳痛了他。
男人的心倏地剧烈跳动，却忍着异样的情愫不表现出来。这世上为他梳过发的人，只有二人，一个是其父叶坤，还有一个便是他的师父，而这也早就是他十岁之前的事了。他十岁之后，都是他自己给自己梳，毫无疑问，她是第一个为他梳头的女人。
他不明白，她只是那么轻轻地梳着他的头，也无特别的举动，却让他有一种无法名状的感觉，心里突突地生出一种既熟悉又遥远、既舒服又美好的感觉。
将他的青丝梳得通透垂顺之后，她提醒他道：“我要开始拔了。”
“好。”他淡淡地回答，思绪仍陷在那不清不楚的意境中，差点回不过神。
她一手仍不急不缓地梳着他的满头青丝，另一手则悄悄地寻出一根发丝，拽住接近头皮根部之处果断一拉，他的一根头发便成功脱离了他的头部。
这是她在前几晚在自己头上试验过多次的拔发方法，因为她不想让他太过于疼痛，虽然这种疼痛对他而言并不会在乎。
男人的身躯坚如磐石，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，但头发拔去的轻微疼觉他还是可以清晰地感受到。他万万没有想到，她几次提到月圆之夜有求于他的事，竟是要他的三根头发这样匪夷所思的事。
当第三根头发拔下之时，她兴奋不已，不住道谢，随手扔掉手中的梳子，取出汶汶给她的木夹将三根头发夹好，放在枕下。
男人默默看着她一气呵成的动作不知所以，而当他的目光落至两条棉被间的梳子之上时，平静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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