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归途
寒风瑟瑟，秋木萧条，阴暗的天空飘着绵绵细雨，远方灰蒙蒙的地平线若隐若现，大地带着一股浓郁的苍凉感染着它的子民。
自联盟通往帝国的路上，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缓缓而行，迎风挡雨，马蹄踏过、车轮碾过，留着两道泥泞的痕迹，展转的朝着前方。
车辕上端坐着一少年，手握缰绳，不时双手抖动，驱赶着马儿前行。
雨水已打湿他的脸庞，水珠在他脸上凝汇成河，顺势蜿蜒流下，滑过下巴，流进脖子，一阵阵冰寒刺骨的凉意使他始终保持着清醒，神思极为敏锐。
离开明珠城已有两天，一路上，思珈彻夜不眠，累了就坐着闭目调息一阵，然后又马不停蹄的继续赶路。
至今早开始，天空中飘起扬扬细雨，这让归途变的更加为难，也使身心更加疲惫，但想起车厢内的二人，思珈又咬牙坚持了下来，他明白如今的处境：自己是在跟死神争夺时间，如果稍耽搁一会，也许就是一辈子的遗憾。
就在思珈将玛斯带回使节馆的那天早晨，一直昏迷的卡比司·奥斯睁开了双眼。
这是喜事也是坏事，因为当即思珈就发现卡比司·奥斯的伤势比预料的还要重，虽然他的神智是恢复了清醒，但精神状态极差，更由于一身修为被毁，整个人显得极度疲惫、憔悴，气色上浑如一个临死的老者，让人觉得，醒来只是一种回光返照的现象，也许下一刻他就会再闭上双眼，并进入永恒的睡眠。
当然，即使如此，思珈还是很高兴的。
卡比司·奥斯似乎在沉睡中明白了什么，开眼看到思珈时，就直问道：“告诉我，这些日子以来发生了什么事？”
说这句话时，他双眼烁烁，眼神坚毅，神态坚决，气势恢弘，一下子又让人想起那个威风凛凛、纵横天下的卡比司·奥斯。
他用他的坚持告诉思珈：说实话吧！我能承受的住！
对此，思珈无从犹豫，虽然很担心他的状况，但眼见他以这种眼神盯着自己，因而也只有苦涩的将眼下帝国所遭遇的一切说了出来。
卡比司·奥斯，这个昔日的强者在听过这些后，即使已有了心理准备，可一时间还是有点无法承受——胸口大幅起伏，脸色一阵迷茫，而后又重新闭上了双眼，沉默良久才又对思珈开了口，提出今生唯一的一次请求，颤声道：“马上带我回帝国吧！”
当看到卡比司·奥斯紧闭的眼角泛起泪花时，思珈的心情也跟着无比悲痛，当即悲戕着点头，应承了他的要求。
等卡比司·奥斯的情绪稍微平静，思珈才喜色地告诉了他一个好消息：玛斯已经找到了，现在很安全。
对于无妻无儿的卡比司·奥斯而言，或许玛斯这个素未谋面的侄儿，已经被他视为最亲近的人了，因此，当他听到这句话后，因痛苦而紧闭着的双眼刹然睁开，情绪激动的道：“他……他现在在哪？我想看看他。”
可惜，就玛斯眼下的状况而言，两人要见面毕竟有些勉强，因而思珈只得明言：玛斯现在很虚弱，此刻正有人在帮他疗伤。
卡比司·奥斯明白他的意思，也不再强求，只是细细的询问了玛斯的状况，而后喃喃道：“安全就好，安全就好！”说完又面带微笑的闭上了双眼。
这一闭就闭到了现在。
思珈并未因此担忧，相反的倒放心了许多，他明白这是卡比司·奥斯想保存精气，以便能支持着回到帝国，说实话，就眼下卡比司·奥斯的状况而言，多说一句话，多耗一份精力，也就会使他的生命提前划上句点。
所以，那天下午，思珈便拜托司坦帮忙，希望他能助三人马上离开明珠城。
司坦没有犹豫，随即让里南鹰安排下去。
事实上，当思珈把昏迷的玛斯带回使节馆时，司坦便有几分明白了，虽然还不知道到底是何事，但前后将思珈与玛斯二人的事联系在一块，多少也意识到：事情跟联盟有关，明珠城更是个危险之地。
两位落难的旧友，让司坦的侠义心肠大起，一时间，他对伤害思珈与玛斯的凶手充满了敌意，只是由于思珈选择了沉默，因此他也就不便多问，只是暗示着：如果需要我帮忙，尽管开口，我必将竭尽全力。
感觉出此等情谊，思珈心头一热，但一想及此事的错综复杂，也只有婉言的拒绝了他的好意。
里南鹰毕竟是使节官，对于思珈这突如其来的要求，虽然好奇却并不感到为难，到中午，他便秘密的安排好了一切——在城外准备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及必备品，还顺利的将三人带出城……
记忆如潮涌般，瞬间在脑海中滑过，千万头思绪争相冒了出来。
细雨中，思珈的心情既有份恬静又有份惆怅，回想起当日来联盟时的心情，前后对照，这情绪简直是天差地别。
“蛰多、朴帆、暗冥、还有……清水，他们都还好吗？”
当这些熟悉的面孔浮现脑海时，思珈的心头顿有丝苦涩，进而又想到‘玄武军团’面临的灾难，心底的不安又重了几分，他好怕……怕回去的时候会见不着他们当中的某一位。
情丝波动，眼前又浮现纳兰清水临别时那关切的眼神。
“在战争的日子里，她肯定消瘦多了吧？希望……她是留在皇城陪伴着潭丝儿，及时经历了皇城巨变，但不管怎样，这总比呆在硝烟弥漫的‘丘泽郡’要来的安全。”
“你还好吗？一切无恙吗？”思珈对着幻境中的纳兰清水柔声道。
更多的回忆往事，思珈的心头荡漾着温情，但随即又想到眼前的一切，焦虑渐起，心情沉重，脸上顿堆起乌云，阴暗游离不定。
“驾~！”
思珈奋力抖动缰绳，似乎想借此将心头的焦躁排挤出去，当即奋力驱车。
马儿嘶呤，纵腿狂奔，一时间弄得沾在雨衣上的水珠飞溅。
……
又将近赶了半天的路程，天空更见阴暗，前方滚滚弥漫的乌云黑沉沉的压了下来，遮天盖地，使人的心情更见沉重。
冰冷的雨水渐渐大了，水珠挟着风势刮到脸上，阵阵生疼。
道路更见泥泞，坑坑洼洼，马车驶过，禁不住颠簸不定。
思珈专注着看着前方的道路，操纵着马，尽量的使马儿避开那些大大小小蓄水的坑。
突然间，车厢内传出一阵翻滚的声音，一计虚弱的呻咛，有声音在问：“这是什么地方？”
面色一喜，思珈知道是玛斯苏醒了，沉睡了两天，他总算是清醒了，当下按压住心头的喜悦，含笑道：“你终于醒了！”
……
听到他的声音，车厢内顿时沉寂下来。
刚才那一问想来只是玛斯下意识的疑问，但并不期待有人做出回答，因而当思珈的声音传入耳内时，他顿然吓了一跳，想到自己的处境，出于警觉的，他迅速的将体内仅有的气劲提了起来。
思珈当即察觉了这轻微的变化，哑然一笑，又道：“玛斯，你不必担心！我是思珈，你应该还记得我吧！”
“思珈？”
车厢内的玛斯愕然，过了好一会儿似乎才想起思珈是谁，提起的气劲顿放了下去，带着不可思议的语气，惊异道：“你……你说什么？思珈？”
“云梦山，那个买茶水的思珈！”
思珈一边解释，一边继续驱车向前，道：“如果你不信，可以掀起车帘，看看就明白了！”
话音刚落，车厢内跌撞几声，玛斯屈身站起，车帘掀动，一颗脑袋露了出来。
思珈微微转头。
两张脸相距不及数寸，彼此都看到了对方也中的激动、喜悦。
“真……的是你？”
玛斯感到迷惑不解，顿了顿，满口惊讶的道：“你怎么会在这的？我又……？”
思珈知道他想说什么，笑了笑，道：“那晚的事你一点也记不起了吗？”
“那一晚？”
玛斯皱眉想了想，但显然是想不起了。
思珈又转首看了他一眼，浅浅一笑，道：“那晚我在华云宫外碰到你，正巧碰到你要……。”
听着思珈的细细道来，玛斯的脸色阴晴难定，回首往事，心头的悲愤顿再次升起，不过也看的出，他正强压着那股愤怒的杀气。
“所以，我就把你给带走了！”
话完，玛斯的情绪渐渐平静，沉默了良久，然后才沉声道：“这么说……你都知道了！”
思珈点点头。
对于往事，玛斯显然是不愿多提，随即他撇开话题，道：“那你怎么会到明珠城的？还有……车厢内的那个人是谁？”
雨越下越大，风越刮越猛，前方的道路更见艰难，马儿已不由自主的放缓了步伐，拖步向前行着。
玛斯的醒来，使得旅程不再枯燥，即使风雨更加猛烈，思珈也坦然对之。
理了理思绪，一字一句的，思珈把玛斯所好奇的一切都告诉了他。
到了如今，当时的艰难险恶及峰回路转都变的极为平淡，一晃神想起，还真有种刚做了场荒唐的迷梦一般的错觉，若非卡比司·奥斯就躺着身边，思珈还真有点迷惑自己是否真的遭遇过那些。
但玛斯不同，听完思珈的平淡叙述，有好一阵子他的情绪都无法平静，呼吸急促、胸口起伏、眼中暴射出骇人的锋芒、表情凝重的像钢板一样，咬牙咧嘴的道：“这么说来，他们老早就计划好了一切，要……要杀害我父亲。”
说着，玛斯愤怒的拍了车辕一记，整辆马车都被震动，马儿惊吓着嘶呤起来，踱步不前。
好不容易，思珈才让马儿恢复平静，又安慰了玛斯几句，道：“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返回‘丘泽郡’，在联盟军攻陷‘丘泽郡’前，将卡大哥送回去！“
玛斯叹了口气，好多事他都不知该怎么做，点了点头，侧身望望车厢内，道：“他就是‘玄武军团’的军团长卡比司·奥斯？”
想及此人的赫赫声名，玛斯的语气不禁多了份敬重。
“嗯！”
思珈点点头，又道：“也是你父亲的结拜兄弟，你的二伯！”
“二伯？”
玛斯对这个称呼很是陌生，叫着感觉有些拗口，但这又令他想及那个‘大伯’，脸色顿又一僵。
沉默中，思珈明白玛斯的想法，暗自摇头叹息，他明白：这些伤痕不是短期内能痊愈的，如今只能希望时间能冲淡一切了。
“对了，你知道吗？这次还有一个人帮了我们的大忙！”思珈试着转移话题。
“谁？”玛斯也果然动了好奇心。
“司坦！”
想起司坦的丰神俊朗，及对自己等人的恩德，思珈顿又心头一暖，暗道：“司坦，希望我们一辈子都是朋友！”
“司坦·卡萨？”
玛斯惊讶着张大了嘴，道：“他……他也在明珠城？”
“若非有他帮忙，你可能到现在还在昏睡呢！”思珈点头笑道。
“……？你怎么会跟他碰上的？”
玛斯大感好奇，转而又想起了其他，道：“还有，我记得以前你在云梦山买茶时……还只是个很平常的人，可现在怎么……？”
听着玛斯的疑惑，思珈淡然一笑，道：“当中当然还有很多的故事，你有兴趣听吗？”
“当然！”
玛斯觉得心头一阵瘙痒，天性中的好奇心升起，他有点急迫的想知道有关思珈的一切。因此，心头的悲伤一时间倒被抛开了。
思珈暗自高兴，想了想，当下自三年前说起，慢慢的将有关自己的一切细细道来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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